梦里红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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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2文/董世杰随笔

干涸了八年的莫力庙水库,再现当年碧波荡漾的美景,吸引万千候鸟云集,仅仅浏览“通辽融媒体”之视频,就心动怦然,思绪飞扬,当年在水库采访的一幕幕情景顿时浮现在眼前。于是,约三五好友前往亚洲最大沙漠水库,一睹其浩淼之貌。归来途中,好友们盛赞科尔沁大地生态环境巨变的话题此伏彼起,乃至神聊起奈曼西湖、孟家段、舍力虎、吐尔基山等水库当年的盛景。不知不觉,我的思绪却飞向了家乡屯子南面那条留有许多回忆、已干涸的小红河,幻想有一天红河也能突现水波粼粼的情景,哪怕是涓涓细流。

我的家乡地处科尔沁区东南边陲,与科左后旗乌兰敖道苏木接壤。横卧在茫茫沙漠的小红河,几乎成为两大行政区的分界线。红河虽小,在我们共和国地图上却有明确标注,且历史悠久,晚清至民国年间叫“小细河”,发源于奈曼旗治安乡南部,全长105公里,流经开鲁县、科尔沁区,至科左后旗乌兰敖道苏木入教来河,灌溉着两岸的农田,是为吐尔基山水库补给的河流之一。

红河,几乎是我儿少时代开心淘宝的乐园。

春暖花开的季节,去红河沿儿寻捡野鸭蛋。每当我们捧起一窝鸭蛋,如获至宝,欢呼雀跃之时,虽有鸭妈鸭爸厉声鸣叫,但年幼的我们丝毫不懂那哀嚎之音的含义,更不知道为自己的恶作剧而懊悔。

烈日当头、禾苗疯长的仲夏,我们偷偷地跑出家门,一头扎进红河的怀抱,搂狗刨,打水仗。累了就爬上河岸逮青蛙,生生扯下其后腿,举到旺火上翻烤,待到滋啦滋啦冒油,就开始你推我让地一边高喊真香、一边大口撕咬起来,那一派狼吞虎咽、相互点头示香的情景,至今回想起来似乎仍有余香沁脾。

孟秋时节,是我们到红河捕鱼的好时光。此时水面已经萎缩,甚至出现断流,鱼的活动范围自然受到限制,套用当今“围猎”一词,那简直就是兴高采烈地在“围鱼”。小伙伴们端着180度半圆的戗网,跳进齐腰深的断流中,呼喊着,奔突着,推着戗网笔直冲向岸边,满怀着期望将网举出水面,如果网兜里捞到几条欢蹦乱跳的鱼,那兴奋的喜悦是无法形容的,特别是有谁戗到一条半斤来重的“大鱼”,那伙伴们就会忽地聚拢过来,眼巴巴地奢望着,暗暗地幻想着,我的下一网里也会兜着条这样的“它”。赏了几眼,夸了几句后,就忽地散开,跳回水中,憋着劲儿地去戗自己的“希望”。然而并非网网皆有所获,顿时便生出几分沮丧,旋即又将希望寄托在下一网里。就这样沮丧着,希望着……收网回家的路上,虽然各自所获不等,却撒下一路欢声笑语,乃至幻想着妈妈端上饭桌的鱼酱该是怎样的喷喷香。

隆冬之季,红河依然是我们的好去处。滑冰车早已不新鲜,凿冰窟窿捞泥鳅才是我们最向往的。数九隆冬之际,大人们陆续前往红河破冰捞鱼,我们就三五成群地围前围后看热闹,犹如今天到查干湖观赏“冬捕”。来到冰面后,大人们先精选一处认为“多鱼”的宝地,然后开始“哐哐”地轮番穿凿,大约凿得狗皮帽子挂霜,后背隐隐约约透出蒸汽,且能听到冰层下面“汩汩”水声,突然,会“噗”地一声,一股水柱裹着几条泥鳅喷涌而出,落到冰面的泥鳅撒着欢地蹦跳着,以为来到了自由的世界,殊不知一两分钟后,就直挺挺地躺在冰面上一动不动了,我们顾不得抖掉满裤腿的冰粒,就跑上前,一条一条地帮着大人往筐里捡冻挺的泥鳅。转而又急匆匆地跑到冰窟窿旁边,瞪圆了眼睛巴望着大人们摇动“绞络子”(渔网的一种)捞泥鳅,拎上一网,我们就跟着欢呼一通,全然忘了棉鞋棉裤早已挂满了一层厚厚的冰凌。大学时读岑参诗“都护铁衣冷难着”,还曾联想过当年的情景。

每年杀完年猪,父亲总会去红河挑回几担晶莹的冰块,在一只大瓦缸中冰储猪肉,常常能储藏到第二年端午节之后。至今仍记得,农村“苦春头”的岁月,我家的饭桌上偶尔也能看到伴着肥肉片的大碗炖菜。

给我儿少时代增添了无限乐趣的红河,给乡亲们当年的贫乏生活贴补了几分淡香的红河,你为什么会突然之间隐忍逍遁?是因为我们已经长大,不再来你的怀抱嬉戏?还是因为乡亲们生活现代化了,不再用你晶莹的冰块封冻猪肉?

红河,你虽然枯竭了许久许久,可是我从来没将你淡忘,每每从你身旁经过,都会驻足寻找你当年的模样。特别是,莫力庙水归来之后,总在幻想,你什么时候能像莫力庙水库一样,在某一天清晨突现当年清波涟漪的姣好面容?能有悠扬悦耳的蛙鸣点缀我们的夜生活?

红河,你会回来的,你那一抹湛蓝,一定能从共和国地图上荡漾回科尔沁大地。因为华夏大地处处都在焕发着勃勃生机,就连有着“死亡之海”之称的罗布泊都已经复活,闪现出宜人的蓝色。如今沐浴着乡村振兴的东风和科尔沁大地生态恢复连年向好的鸿运,你重获新生,再现清清碧波,一定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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