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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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21文/吴雷随笔

朋友圈里朋友晒出了一张碧凤蝶的图。大翅,通体黑亮的底色,前翅带着密密的褶皱,如女孩百褶裙摆;后翅则有炫目的蓝绿亮鳞,由深渐浅。在翅的边缘还有粉色的镶边,像是人用工笔细细描上去的。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为了捉这种漂亮的蝴蝶,结果忘了上学时间的窘况。

至今还记得,气喘吁吁、刘海被汗水牢牢粘在脑门上的自己站在教室门口,连喊几声“报告”,都没得到老师的回应,脸滚烫得似乎要烧起来,不知道是跑的还是羞的。就这么,被班主任胡老师活活地晾在教室门口半节课。没有问“为什么”,没有责备,只是下课后,胡老师拿了教具直直地走过来,冰冷地、犀利地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我,又直直地走远,扔下我在那里手足无措。而那一眼,犹如佐罗抖动的剑,唰唰,立时在我的心上深划下一个Ⅹ,至今还留在那里。

每每不思进取,正要躺平的时候,这个“Ⅹ”就会亮起来、热起来,烫一下懒散的神经,让它们再一次紧绷起来。

很巧,最近一直在读王鼎钧的散文,正读到他的《捕蝶手》,写他读过的作家、作品,写他的感受和感悟。

王鼎钧先生是文学大师,被誉为“一代中国人的眼睛”。他文思发散、视角独特,用“捕蝶手”比喻读书的人,真是新奇却又精准。

不是吗?!那一篇篇好文,那一本本好书,可不就是一只只形色各异的蝴蝶吗?它们或纯白或绚烂;或精巧可爱似落樱飞瓣,捧在手心里,只需盈盈一握,就完整地属于你;或庞然醉人似美人团扇,引你左顾右盼,待细细揣摩后,你收服了它,你也成了它的俘虏。

我的书房里就停了上千只这样的蝴蝶,它们大多是我从浩如烟海的书店里精挑细选来的,也有知我爱书的朋友送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女儿选回来的。她的趣味与我很不相同,口味繁杂,我不喜欢的日本文学却是她的热爱,还有我从不触及的来自阿根廷、西班牙、阿富汗等等的作品,这让我的蝴蝶品类丰富起来,色彩也斑斓起来。

当我静静地待在书房里的时候,我就油然而生一种谢意,感谢一切愿意将生活、将人生写成文字的人。如果没有书,我们要到哪里去找人生的避难所啊。而每每捧读一本好书,我就不再是已在尘世间浮沉、挣扎了半个世纪的俗人,而是那个在阳光灿烂午后,站在那棵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大树下,兴奋地看着成群凤蝶飞舞的捕蝶女孩。跳跃、追逐、奔跑,奋力地扇动手中的练习簿,拼了命地去捕捉那最大最美的一只,忘了天地,忘了人间……

突然,眼前一亮,手提电脑正懒洋洋地换另一张屏保。我知道,它是在不耐烦地提醒我:明天要交的文稿才完成了一半。那晃眼的光似乎是胡老师当年的那一眼,穿过了岁月直逼面前,那个“Ⅹ”又开始报警似的热起来、烫起来。

赶紧,放下《捕蝶手》,干活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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