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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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3文/任崇喜随笔

杏花春雨,把美丽的新装,披在树木、溪流、原野的身上,抚慰着冬日疲倦的身躯,也抚慰着孤寂的心灵。“红粉团枝一万重,常年独自费东风。若为报答春无赖,付与笙歌鼎沸中。”范成大的总结,深得杏花春雨的意境。

在我国古代,二月又称为“杏月”。在民间传说的“十二花神”中,杏花是二月的花神。

“二月昏,参星夕,杏花盛,桑叶白。”“绿杨阴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一枝杏花占尽春光,为春着色,让大地春回,唤醒春天更多的笑脸。人处其间,恍然置身桃源琼瑶,不知是人在画中游,还是画在心中移。

“红红白白一枝春,晴光耀眼看难真。”杏花含苞时,色纯红,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梅妻鹤子”的林逋有杏花诗:“蓓蕾枝梢血点乾,粉红腮颊露春寒。不禁烟雨轻欺着,只好亭台爱惜看。偎柳旁桃斜欲坠,等莺期蝶猛成团。京师巷陌新晴后,卖得风流更一般。”宋祁善作诗词,曾有“红杏枝头春意闹”之句。由于这一“闹”字下得好,传诵一时,被世人称为“红杏尚书”。

“红花初绽雪花繁,重叠高低满小园”,“才怜欲白仍红处,正是微开半吐时”。杏花随着花苞渐开,红晕逐渐褪去,至大开时,为纯白色。这时,难免“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杏花究竟红色为佳,还是白色更美?众说纷纭,因人而异。有的人认为看杏须看红,所谓“杏花看红不看白,十日忙杀游春车”。有的人,则从花中获得人生的感悟。在《北陂杏花》诗中,王安石对着白杏花吟咏道:“一波春水绕花身,身影妖娆各占春。纵被东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即便为东风吹落,但那似雪花瓣,在一波春水上,顺流而飘,仍然芳洁不染。是为托物见志,寓意深长。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明媚的阳光下,一树树宛若烟霞的杏花,开得是那样的绚丽、烂漫。人们自然要“看尽春风不回首”,携着花香上路。

魏晋南北朝时期,人们以杏花待客为礼节之尊。周瘐信《杏花》诗曰:“春色方盈野,枝枝绽翠英。依稀映村坞,烂漫开山城。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红琼。”将一枝杏花插入瓶中,置于几上,幽香弥漫,满室增辉。

盛唐时期,人们喜欢以杏花做头饰。“莫怪杏园憔悴去,满城多少插花人”,勾勒出唐朝街头风景。唐武宗会昌四年,“牛李党争”正烈,杜牧身受其害。从黄州调任池州刺史途中,杜牧沿着牧童手的指向,遥见杏林丛中酒帘飘动。在细雨霏霏的杏花村,他端起盛满感伤的酒杯,饮下的是心中的寒,还有腹中的酸。

宋朝人极其爱花。邵雍的一句“更把杏花头上插,逢人知是看花来”,极言宋代插花风盛。临安城中,杏花开放时节,歌妓头戴着杏花冠,坐在所谓的花架上,任游人观赏。她们明眸皓齿,朱唇香腮;花们胭脂般浓艳,开得红云缭绕。人们看人也是看花,人花两相宜,各得奇趣。

“魏紫姚黄各占春,不教桃杏见清明。”杏花颜色薄凉,文文弱弱,似乎不是乡野之物。早开的杏花,在风寒的侵袭下,更易飘零。或许,一片随风而谢的杏花,就能让人愁思满怀。《红楼梦》里,黛玉葬花葬的是桃李之花,“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有理由相信,眼见红销香尽的杏花,黛玉的内心更会一片荒芜。“杏脸褪红,桃腮中酒,多情月姊蛾眉绉。”点点轻红浅晕,细数风尘,沉静万千心事,内心平静,放任一江春水向东流。

因为有别样寓意,红杏才更显得清纯。“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淳熙十三年,在家乡赋闲五年的陆游奉召入京,居住在临安城西湖边的一个客舍中。聆听着窗外的潺潺细雨,品着泛着白色泡沫的茶,回顾前半生的官场生涯,诗人不禁想起家乡闲居的日子。

雨后的黄昏,杏花零落,斜阳残照。一袭素衣的杏花,恰如乡下女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它远离都市的霓虹,在乡间风光着,也寂寞着,只有香气萦绕。难怪,王国维《人间词话附录》说:“温飞卿《菩萨蛮》‘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少游之‘雨余芳草斜阳,杏花零落燕泥香’,虽自此脱胎,而实有出蓝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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