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摇曳的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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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9文/朱盈旭美文

多年以前,那个莲开的夏季,乡下老屋,一如既往的古朴宁静,小厨房里飘散着淡淡的烟火。一个年轻女子束着花围裙,身边围着六个小孩子,小眼睛馋馋地看着母亲包粽子。女子很美,是我的母亲。她的粽子和她一样好看,因为她姓杨,村子里的大人孩子都亲切地称之为"杨娘粽".

那些年的端午到来时,姥爷早早就打发姥姥送来了东西:小小的一袋新米,几把红枣。有时候还会有一小把碧绿的葡萄干。母亲呢,也拿出上年留下的一小碗花生米,开始张罗包粽子。晚上,母亲用冰凉清甜的井水把这些食材淘洗干净,泡上。第二天天不亮,母亲就开始起床包粽子了。我们几个小孩子也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一群小鸟儿似的围着母亲,灶前灶后地转。

母亲用新绿的苇叶、绵韧的棉线,把一只只包裹着花生、葡萄干、红枣、糯米的粽子,捆成菱形、枕头形、小宝塔形、圆棒形等等各种小巧美丽的形状。哥儿说,我吃菱角的。姐儿说,我吃宝塔的。弟弟说,我吃大棒棒的。妹儿说,我吃……我吃……小枕头……母亲温柔地笑。她把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水,点一点男娃的小脑瓜,刮一刮妞儿的小鼻头,爱怜地说:一群小馋猫。

粽子在屉上蒸,灶膛里跳跃着红红的火苗,欢欢喜喜的,映着烧火父亲憨厚的笑脸。香气铺满柴门小院时,粽子熟了。敬祖宗,拜屈原,给东院的爷奶和西院的叔婶送过去两盘。然后,母亲把一小盘热气腾腾的粽子端上桌,孩儿们不争不嚷,安静地等着分粽子。

母亲在每个人的小瓷碗里,放上一只他们喜欢的粽子,轻轻念叨着:你的宝塔,她的小菱角……六个孩子,母亲一个也没分错。剥开墨绿的粽叶,洁白的米团,嵌着一颗颗深红油亮的"玛瑙",好看极了!味道也美极了!清香,甜而不腻,咬一口,唇齿生香。细细地品味着每人仅此一只的粽子,我们小小的心里溢满了幸福和骄傲!

是啊!那个年代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家能在端午节吃上粽子,在村人眼中是何等的奢华啊!被粽香吸引来的邻居小孩儿,倚门吮指。母亲便把自己和父亲的那两只,慌慌地剥开,切成极小瓣儿,在盘子里托着端去分给门前的孩子们吃。后来,年迈的母亲告诉我们,那些年月包粽子,她其实只能闻闻粽子的香,从不知其味。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村子里的阿牛也长大了。前年,他从南方回来,几辆豪车都装满了粽子,一箱箱挨家挨户地给村人们送。中年阿牛握着我母亲苍老的瘦骨嶙峋的手,情深意长:杨娘啊!多亏了您当年的粽子,让我觉得世上还有那么一种美味!十几年哦,每年的端午节,一直有我的份儿,直到我考上大学离开家。从那时起,我立下了誓言:此生只做粽子人!阿牛被村里杨娘一缕粽香十几年的滋养,知道了生活还有另外一种极美好的样子,激励着他为好日子而努力拼搏。他亲历远方山水,让梦成为了现实。他现在是身家上亿的粽子人了。那次回乡,不仅带来了他们生产的粽子,还斥巨资为村里建了一所养老院。

愿山河静美,盛世长宁。绿萝拂过衣襟,青云打湿旧事。粽子是流年记忆中最美味的佳肴。母亲老了,始终是清淡安和的;八十八岁高龄的老人,独守一座老屋,任儿女们谁也接不去。许多年来,端午节那天,她终究是要亲自动手包粽子的。这期间,帮她烧锅蒸粽子的父亲走了;那个一直喜欢吃她包的菱角形粽子的二儿子,也走了。但每年的端午,他们爷俩的小像前,她都会颤颤巍巍地摆上两份清香的粽子。

吃过她包的粽子,穿过她做的衣袜,接受过她学费的当年的阿牛们,每年端午节几乎都要回来看望他们的"杨娘",围在她的老庭院里,对着篱畔的花朵,吃着各种形状的"杨娘"粽子,团团圆圆,开开心心。母亲的心灵深处,始终有一个最洁净的角落,永远如初时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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