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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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08文/林荫随笔

陕北的黄土山,外表看去如一地膨胀了的山药蛋,走进去,就会吃惊起它的神秘来,一山是一山的形态,一沟有一沟的景致。最令人着迷的要数这许多星罗棋布的山野小庙和小庙逢会的古风民俗了。远远望去,海浪一样的千山万壑,一片苍茫,难见村庄,蜃景般突出幢幢陈旧的孤房和绕房散立着的棵棵直柏曲松诱人眼亮,那就是寺庙,那就是聚拢十里八村山民们焚香叩头的神居之地了。

陕北沟窄山陡,地薄水瘦,人和畜都活的吃力艰涩,却易生养神灵。外地有的这里都有,外地没有的禽、兽、花、木等这里也可立碑塑像承受供奉。村村少不了有小庙焚香祭牲,半月二十总有大庙逢会唱戏。小庙焚香那是一村一队或几户人家的小聚会,大庙逢会那便是方圆百里牵县跨省的大盛事。

古庙逢会的日子,一清早站在庙山的顶端看去,万山寂静的高原,蛋卵般突地从四沟八岔里吐露出许多缓缓蠕动的山民村妇,挑担的、提篮的、拉车的,更多的就空着双手,只是胳膊窝夹一小卷黄色香纸,虫蚁般沿着筋脉似的绳形山道,向庙山爬沿而来,太阳像婴儿的笑脸一样,眨眼间倏地搁在了远山顶上,云絮便幻化着离奇的色彩和形状,在天际给人们演绎着神秘。各种山鸟野虫和着清风在枝叶秧苗的不知处,把荒野鸣唱得一片欣悦,阳光洒照在黄土山洼上,一个个山尖尖就亮得耀眼。庙堂里的老钟被人敲响着,沉苍的声音游荡的很远、很远。香烟弥漫在清醇的空气里,间隔就点放响三两声铁炮,大碗唢呐便揪人心魄地吹个不停。剧团的俊男秀女们,都穿着能显出较好身形的各色服装,闲散于林间梁坪、山腰的秀景处,或咿呀吊嗓,或舞跳蹦跃,给本就喜色的庙场又增添了许多的鲜活,苍茫山野只有这时最撩人魂魄了。

太阳离地三五丈高的时候,戏就开演了,庙会达到了高潮,正殿堂前,焚香叩头的人你来他往,穿梭如流,签筒沙沙响,纸灰满空飘。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被父母领着来了,小嘴噙着自己的手指,面对着怪异神像,满眼溢着惊恐和不解,拄棍的白须老汉也汗津津的赶来了,随意地蹲坐在山崖根或树影下,喘气歇息,若遇着多年不见的几个故人,便会长谈不起,再红火的事情也无法驱散他们的依依情愫;青年男女们骑着摩托车来了,人人衣着亮丽,拜佛是样子,逛庙才是目的,嘻嘻哈哈的谈天说地。嗜酒者,免不了三五结伴,坐在临时搭的茶饭帐摊前或将酒菜提在僻静的山影里,来一番野餐豪饮。好貌者便神色流盼,溜达于戏场搜寻猎观着一张张可止渴解馋的异性面孔。坐在台下安分看戏的大都是中年妇女,或沧桑汉子,剧中人物的悲欢离合,总能勾引起自己身世的几丝回味和许多同感。戏演到动情处,台上丑角的几句调侃便逗起台下汉子们一阵豪笑,戏里俊旦的少许凄切,就引起戏外妇女的无限悲伤。真就如戏台口那副不规格的对联所写的那样: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引笑。

时近中午,人稠声噪,热气蒸的人不安起来。逛了一天庙会的人们饿了,随意在茶饭摊上买得吃些自己可意的饭食,夜里就依躺在神殿的门台房檐下,铺着地,盖着天,伴着星月风铃声,放开性子把自己的心情思绪舒坦到极限,就情不由己地仰面望着流云,心里盘算今年如果收成好,来年一定多带几个钱,到请来省城剧团演戏的大庙会上逛逛……

陕北的黄土山,就是那表皮粗糙的山药蛋,白嫩的肉质,虽不算美味佳肴,且可炒可蒸可煮,可条可块可片,久吃不厌,是维系人体能量的一种最广大而易吸收的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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