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老家，儿时的玩伴都和我生疏起来，问其原因，外号叫"土豆"的说："你在城市里住了几十年，越来越没有泥土味了。"
他的回答让我想起了39年前，我从乡镇中学考上县城一中时，城里的同学都笑话我"土".土气的模样，土气的言行。我努力地学着他们的方式装扮自己、学他们的语调说话、学他们的方式处理问题，结果却是邯郸学步，站在镜子前，陌生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从此以后，我不再刻意地模仿城里的同学，只做自己。
这些年，我一直感觉没有丢失自己身上的泥土味，可"土豆"为什么这样说呢？
带着这个疑问，我走向田野。
路边有几棵石榴树，石榴花开得正艳。五个孩子正在树阴里玩泥巴，三个小男孩，有的捏个狗，有的捏个猪，有的捏个鸡，捏得虽然不是很像，但也有神韵。另两个小女孩则把石榴花加在泥土里，做成"美味佳肴".
石榴树的内侧是一片蒜田，乡民们正在拔蒜，当他们直起腰、扬起脸擦汗时，我看到了他们脸上带着小小的满足，流淌的汗水中，蕴藏着温和与良善。白发苍苍的韩二叔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下，仔细地嗅着。"韩二叔，你嗅什么哪？"我站在路边大声问。韩二叔说："嗅嗅泥土味是不是都让蒜耗光了。"
再向前走，是故乡的一条小河。河床里没水，一些草和野花铺满了河床，像一条花花绿绿的毯子。一群雪白的羊儿正走在"毯子"上，细细地品味着初夏的味道。羊倌手里握着牧羊鞭，嘴里叼着一根草，光着脚丫子，一边跟着羊群走，一边细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的羊群。我问："你不怕扎脚吗？"他看看我说："脚站在泥土里，心里踏实。"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儿时的玩伴说我越来越没有泥土味了。
五个小顽童，手上、身上甚至脸上都沾满了泥巴，他们正把自己的根固定在泥土里。白发苍苍的韩二叔嗅一嗅泥土，就能嗅出泥土是贫瘠还是肥沃，泥土味已经渗入到他的血液和骨髓里。光着脚丫子的羊倌，他的脚已经和生生相息的泥土唇齿相依了。而我这些年，脚踩水泥面、住在高阁里，越来越避开了生存的泥土，越来越远离了生命的原点，怎么能有泥土味呢？难道我仅仅丢失了泥土味？
捧起一把泥土，湿润的泥土气息浸入肺腑，提醒我从何而来，将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