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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0文/邹小燕随笔

2021年12月7日,大雪。俗话说“小雪腌菜,大雪腌肉”,一夜间街上的人全都涌到了农贸市场,割肉、买肉、灌香肠、腌腊肉。卖肉的摊位上人头攒动,手脚麻利的选肉者从一大堆冒着热气的肉中选出自己心仪的肉,猪头、猪心、猪肝、猪舌、猪肠、猪排、猪尾各有各的做法,三鲜、五花、里脊肉各有各的吃法。所有的肉都需趁大雪过后腌好晾干,用散发着清香的柏树枝稍加熏制。我最爱熏制好的五花肉。新鲜的腊肉,清水煮开,切成一大片一大片,晶莹剔透,肥瘦兼半,无需任何佐料,趁热即吃,入口唇齿生香。

此时,灌香肠的生意格外红火。尽管忙得不可开交,但生意人还是有办法从排着长长队列的大盆中准确地分出各家的肉。一时间,一条街满是香肠佐料的香气。看着那一节节泛着鲜亮颜色的香肠悉数装进早已待命的背篓,大爷大妈满心欢喜地背上,一边抹着额头渗出的汗水,一边给远方的儿女打着电话,汇报准备年货的情况,最后还刻意强调:“放心,今年准备足了的。好吃得很哟,到时弄好后给你们寄过来。”

都说四川人最好吃,不可否认,在熏制腊肉方面,四川人的确情有独钟。我的母亲热衷于烹饪,对熏制腊肉也独具心得。她清楚地知道什么样的肉应加多少盐、腌制多长时间、烘干到什么程度,腌制好如何做才能吃出腊肉特有的味道,猪、鸡、鸭、鱼可以通过腌制的方式呈现出不一样的味道。从记事起,母亲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厨神”,随便什么食材,到了母亲的手里都能变成让人食欲大开的美食。而年前跟着母亲到菜市场采购年货也成为我记忆里最温暖的回忆。

在人潮拥挤的菜市场,因为年幼个子矮小,母亲不得不用手奋力推开挤在我身边的各种背篓,以免划伤我的脸。在照顾我的同时,她又总能眼疾手快地选到自己中意的肉。很快,一大背篓就被母亲装满,在母亲急促的喘息声和背篓不堪重负发出的“吱—吱”声中,我们心满意足地回到家,准备腌肉。当然作为小孩,我从来没有留意这个过程。只知道,年前很长一段时间,母亲很忙,二姑和亲戚朋友会到家里来帮母亲。从厨房到客厅,到处都是花椒、生姜等各种调味品,混合着肉香从四面八方飘进我小小的书房。

又过了一段时间,熏制的腊肉新鲜出炉。看着那一个个黄灿灿的腊肉,母亲又会忙着给二姑和亲戚朋友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分享成果。而我眼巴巴地守着冒着热气的锅,里面香气四溢,惹得我跳上蹿下。客人还没到,母亲实在不忍看到我急不可耐的样子,从锅里拿起一节煮好的香肠,切上一大节塞进我嘴里。那个香,是我此生再也没有寻到的味道。

跟每年年末一样,农贸市场买肉腌制腊肉的人依然很多。我站在菜市场的入口,看到各种各样忙碌的人,他们跟母亲一样也麻利地为腌制腊肉准备着。年前每个人似乎都很忙,除了我。那些繁忙与盼着过年的心情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没有母亲的家失去了人间烟火的味道,而这一失去,已有十年之久。我不想重复这种伤痛是如何的锥心刺骨,是如何在无数个夜里辗转难眠。我只能把这份痛揉成一张薄薄的纸,塞进我已然结疤的胸口,但是却依然挡不住那冰凉的风时不时地从纸缝中渗透过来的冷。或者,在某个路口,我看到一个似曾熟悉的背影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手里牵着一个年幼的满心欢喜的孩子,但我知道,那个孩子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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