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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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2文/杨志伟故事

我牵着孙子的小手走进了县城里的中心广场。孙子学会走路不久,穿着一套浅黄色的背心裤衩,一双白色凉鞋露着胖嘟嘟的小脚丫。孙子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样子有点像企鹅,又有点像提线木偶,别人看着可爱,我看他更是可爱得无与伦比。

正是盛夏。太阳渐渐褪去饱满的热量,把一缕缕明亮光线转换成桔红。一缕缕光线又透过一幢幢高楼的缝隙洒在广场上,洒出一片清凉,洒出人的舒爽。

我牵着孙子的小手走向一支最大的广场舞队伍。孙子的脚步显然急切,还几次想挣脱我的大手,向着广场舞队伍奔跑。就在几天前,在我第一次领着孙子来广场玩耍的时候,孙子竟然迷恋上跟着“大妈”跳广场舞。音乐一响,孙子便举起两只小手,踩着节奏转圈圈儿。孙子往往先在广场舞队伍的后面,兴致渐高后,便跳进了“大妈”中间,惹得“大妈”们停下舞步,专门给孙子腾出一个空间,只是笑着看孙子的独舞,还不时送出热烈的掌声。面对“大妈”们的喜爱,孙子没有一丝羞涩,跳得更加卖力,圆圆的小脸儿变成了一个红苹果,还挂着晶莹的汗珠儿。今天刚吃完晚饭,孙子就用稚嫩的声音几次催促我:“爷爷,我们快去广场,一一去跳广场舞!”孙子的小名叫一一,他说话的时候喜欢把“我”说为一一。

中心广场已经热闹起来。在一片桔红里,人们在不同区域跳起了广场舞、街舞、交谊舞,还有扭东北大秧歌的、大人陪着孩子玩耍的、摆摊卖货的、健步走的……此情此景,淋漓尽致地宣泄着人们心底里的那份生活美好。

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走在我和孙子的前面。他刚从摊位上用现金买了一包香烟,步子悠闲,右手玩着买烟时找回的两枚一元硬币。两枚硬币分别夹在大拇指、食指、中指之间,大拇指用力向下搓移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的硬币,同时挪出两枚硬币夹着的食指,两枚硬币便重合相撞,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或许是用力过大吧,一枚硬币从男人的右手掉到了硬化的地面上,落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眼尖的孙子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枚硬币。孙子一下子把小手从我的大手里挣脱出来,紧走几步,弯腰捡起了那枚硬币。孙子把硬币紧紧地攥在手里,恐怕被人夺走。

男人停下了脚步,笑眯眯地看着我的孙子。

我走到孙子跟前,轻声细语地说:“钱是这位爷爷掉在地上的,一一快把钱给这位爷爷。”

孙子扬起脖子,瞪大眼睛瞅着我说:“不要,我要把钱交给警察叔叔!”

笑眯眯的男人笑出了声:“爷爷不要了,你拿着去买雪糕吃吧。”接着又把手里的另外一枚硬币递向孙子:“爷爷把这枚硬币也给你了。”

孙子当即拒绝:“一一不要,小孩不能随便要大人的钱。一一听过‘贝瓦儿歌’,捡钱要交给警察叔叔。一一就要把捡到的钱交给警察叔叔!”儿子儿媳非常重视孙子的早教,给孙子买过一个“贝瓦儿歌”播放器,里面全是儿歌,其中一首就是《一分钱》,孙子至少听了几百遍,捡钱交给警察叔叔已成为他心中的惟一执念。

把一元硬币掉在地上的那位男人依然笑眯眯地看着我的孙子,对我说:“我的小孙女也认儿歌里的理儿,还最听幼儿园老师的话儿。我骂人时,她会绷着小脸儿说不许骂人;我在外边随便扔了一个烟头,她会一边告诫我不许乱扔烟头,一边捡起烟头扔进附近的垃圾箱。我看就让孩子把钱交给警察叔叔吧。”

我笑着点点头,对孙子说:“一一把钱交给警察叔叔吧。”

孙子神气十足,立即向广场东北角跑去。为加强广场的治安管理,县公安局在广场东北角设立了一个警务工作室,常年守护广场的安宁和谐。孙子知道警务工作室有警察叔叔。

孙子在前面跑着,我和那位掉钱的男人疾步跟在后面。

孙子推开了警务工作室的门。里面坐着三位警察。孙子一边把攥着硬币的小手伸向离他最近的警察,一边急切地说:“警察叔叔,我捡到了一枚硬币,给您。”孙子特意用了“您”字。

我用眼色示意警察赶紧接过来:“我孙子捡到一元硬币,非要交给警察叔叔。”

警察明白了我的眼色,先弯腰接过我孙子手里的那枚一元硬币,然后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说:“你真是一个好孩子,叔叔尽快帮你找到丢钱的失主。”

孙子咧嘴乐了,用胖乎乎的小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儿,又指着站在我身旁的男人说:“硬币是这位爷爷掉的,警察叔叔现在就可以给他。”

警察忍不住笑出了声,蹲下身子对我的孙子说:“知道硬币是这位爷爷掉的,你就可以给这位爷爷了,为啥非得交给警察叔叔?”

孙子一副认真的样子:“你没听过‘贝瓦儿歌’?‘贝瓦儿歌’说了,捡到钱就要先交给警察叔叔!”

警察忍住笑,再一次轻轻抚摸着我孙子的脑袋夸赞:“你做得对,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孙子的小脸儿写满自豪骄傲。

警察郑重地把一元硬币交到掉钱的那位男人手里,特意强调说:“你要谢谢这位小朋友!”

男人故作认真状,赶紧弯腰握住我孙子的小手:“谢谢小朋友!”

“不用谢!”孙子骄傲地挺了一下脖子,好像干了一件非常漂亮的好事。

另外两名警察被我孙子所吸引,笑着对我孙子说:“小朋友跑累了吧,坐下休息一会儿。”

“不累。一一去跳舞。警察叔叔再见!”孙子转身走出警务工作室,跑向了跳广场舞的队伍。

夕阳已收起最后几缕桔红色的光线,广场上亮起了一盏盏灯光。孙子很快融入了广场舞队伍,伴随着音乐,伸起胳膊跳起了广场舞。那舞姿似乎比往日更为欢实,俨然是一位广场舞“小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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