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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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03文/魏田田散文

春天最为浓艳的时节,三姑在山的那一边喊我们:赶紧到山里来看花啊,樱桃花李子花桃花杏花油菜花全开了。三姑说的山里,是指她的婆家平利老县张家湾。我的父亲,少年时代长达三年徒步翻越三座大山在老县中学读书。老县是我早就神往的地方啊。

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在三姑家的乡村别墅里,不仅有春天的浓艳让我们饱览,更有一位传奇老人让我们惊叹连连。老人是三姑的公公。我们的车子开进庄园,迎面看见黄爷爷——78岁,健硕硬朗,声如洪钟。据说,年轻时,为了发家致富,本是国企职工的他停薪留职,回到家乡创业,做厨师、养鱼鳖、兴蚕桑、种果树,干遍了乡村里一切可以干的营生,可惜时运不济,未能如愿;60岁南下广东,在女儿开办的污水处理厂打工,竟是拼命三郎的劲头,一个人打两份工,挣得盆满钵满。他本人有一份退休金;女儿在南方干得风生水起,七十多岁回到老家的他,完全可以享清福,他却重新开始了创业,在家乡的土地上种庄稼,兴橘园,养鱼喂猪,养鹅养鸭。

黄爷爷的庄园山环水复,绿意葱茏。我们首先直奔油菜花地拍照;然后追着屋后清流依依的东河看鹅鸭游泳;再依次参观加工坊、烤酒坊、酒窖、鱼塘、荷田、猪圈、鸡鸭鹅圈;最后参观遍地葱绿的蔬菜:春不老、卷心菜、莴苣、菠菜、芹菜、芫荽、韭菜、大葱、蒜苗,还有一长排木耳棒。放眼这一派丰饶,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一位老人创造出的生态神话。地里除草的工人为我们描述了黄爷爷干活的狠劲儿:赤脚在田里栽莲藕,穿着雨鞋在河边捡鸭蛋鹅蛋,没日没夜在地里种庄稼,亲自打饲料喂猪,亲自烧锅烤酒等等。一切亲力亲为,谁劝也不听。

参观之后,话题的重心就是黄爷爷和他的人生哲学。学政教出身的父亲万变不离家国情怀,跟黄爷爷热烈地讨论劳动精神,讨论目前的热门话题"乡村振兴".黄爷爷有清晰的人生理念。他说,我也不懂啥大道理,我认为让土地荒芜就是罪过。我个人的力量有限,管不了别的地方,但我一定要让自己的家园变成花果园;我也不懂长寿之道,土地长出庄稼,山坡长满果树,满圈的猪鸡鸭鹅活蹦乱跳,我就开心快活;我也不懂啥养生秘诀,出力出汗干活我感到筋骨舒展,闲着,就不自在。

一阵微风吹过,远处近处的花瓣飞落黄爷爷一身。双手叉腰站在花海里为我们讲述庄园远景规划的黄爷爷就像个大英雄。大姑啧啧感叹,说道:"这个老人家了不起啊,一辈子啥都干过,各种困难他都不怕,失败了爬起来又干,再难的事都打不败他。他越活越刚强。"大姑不识字,却说出了至理名言。她劳苦半辈子,是生活将她变成了哲人。

幺姑是天生的诗人。她诗意地实践着从黄爷爷这里学习的劳动精神,带着我的女儿、女儿的小表姐、小姑姑在沙地里种小苗——一棵棵小苗栽进土里,一杯杯水轻轻浇下去,孩子们品尝着种植的快乐,观察着清凌凌的水滋润土地的神奇,眼睛睁得圆圆的,小嘴巴大大张开着,欢叫声此起彼伏。

三姑率领着两位邻家大嫂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三姑似乎把所有春天的元素都搬到餐桌上来了——鲜嫩的香椿芽、红白相间的鱼腥草、绿油油的菠菜、青翠的芹菜、碧绿的春韭、雪白的莲藕、新鲜的竹笋、汁液丰盈的莴苣、野菜做的蒿子饼。鸡鸭鱼都是黄爷爷喂养的,肉质鲜美,有种说不出的浓香。我的美丽温良的三姑,巧手点金,瞬间将地里的蔬菜变成美味佳肴。看着满桌子好吃的,每个人心里都充满感动。大家簇拥着黄爷爷坐上席,频频举杯,向他致敬。大家致敬的另一个对象是三姑父黄明。三姑父是黄爷爷的独生子,沉默寡言,和黄爷爷个性迥然不同,奉献精神却是一样的。每次亲人聚会,为了让大家吃到美味,他半夜三更去河边钓鱼,今天则是忙前忙后第一次为亲人们端茶倒水。享受着浓郁的亲情,啜饮着黄爷爷亲手酿制的杆杆酒,我深深地陶醉了。

临行时才发现,黄爷爷在我们的车后备厢里装了很多蔬菜和鸡鸭鹅蛋。母亲说,这不是一般的蔬菜。这是春天的馈赠啊。是的,黄爷爷不仅给我们的车上装满了春天的馈赠,也给我们的心里装满了浓浓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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