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如年。冬至这天总是特别隆重,有的地方包饺子,有的地方炖羊肉,而我童年的记忆里,冬至这天,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做豆腐。
儿时,我总是问母亲,为什么要在冬至做豆腐?母亲总是告诉我,冬至的豆腐最香最好吃!那时,我们做豆腐都是用石磨磨的豆浆。提前一天挑选出上好的黄豆,用冷水泡开。等到第二天天不亮,就全家出动,挑着泡好的黄豆来到磨房。一人推磨,一人添豆,添一把黄豆,加一小勺水。随着石磨的转动,水和豆子从磨孔下到两块石磨之间,被磨成了乳黄色的豆浆,顺着磨石的边缘,通过浆槽流到了桶里。看着那丝滑的液体,源源不断地聚在桶里一点点升高,我的脑子里总有无数天马行空的想法在奔腾。
豆浆磨好后,拿一块纱布过滤。滤过去的是更纯净的豆浆水,纱布上只剩下一包干巴巴的豆渣。过滤后的豆浆水要倒进一口超大的铁锅里煮。这个环节灶火的火候很重要,平时老嚷着要我帮忙烧火的大人们,这会儿连边都不让我靠。煮好后的豆浆加入石膏拌匀,不一会儿,液态的浆水慢慢凝结成了豆花。这时母亲总会趁热装一碗出来,撒上一把白糖,递到我手上。我舀一勺放进嘴里,滋溜一口吸进了肚子,甜甜的豆香让我沉醉。一碗豆花足以让我安静好半天不去捣乱了。大人们把豆花倒进垫了纱布的模具里,用纱布包起来,盖上木盖,压上石板,淡黄的水一点点从纱布眼里挤了出来,豆花变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
成型的白豆腐,家里总是一半做豆腐乳,一半榨成油豆腐,当然也不会忘了留一些烧着吃。
炸豆腐用的油是自制的茶油。炸好的油豆腐金黄金黄的,撒上一层盐,腌制几天后,拌上辣椒粉、姜蒜、白酒调成的酱,放进坛子(也可以吃的时候再拌酱),一年四季都不会坏,可以慢慢享用。豆腐乳则要晾干,长霉,再拌酱放进坛子里封存,越久越香,我们家乡叫做霉豆腐。
做豆腐忙活了一天,忙完一般都已到了上灯的时候,炸豆腐和豆腐乳都要挨到后面几天慢慢做了。而此刻冬至时节,再忙再累也不能落下一件事——葱烧豆腐。赶上冬至,吃上一口自己刚做出来的豆腐,那是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刻。当奶奶端上一锅热香喷喷的葱烧豆腐上桌,全家举著不停。而爷爷就着豆腐,喝着温好的小酒,说起了冬至豆腐的来历。
明朝太祖建国,定都南京,刘基奉命建造皇宫。因不愿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因此被播撒谣言陷害,说他贪污工程款。太祖皇帝听了流言很是不满。刘基却是身清自洁,冬至时节提着一罐热腾腾的小葱拌豆腐送给太祖皇帝吃,并以此明志,表明自己的清白。太祖看清了刘基的为人,对其不再怀疑,谣言也不攻自破。冬至吃豆腐自此流传开来。
听着故事,吃着豆腐,我看懂了朴素的民风,也接受了祖训:做人就要清清白白,顶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