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过年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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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11文/刘莹情感

在桂北农村过年,有一件不能不做的事情,那就是家家户户都要磨豆腐。磨豆腐必须选取上好的黄豆,用水泡发一晚,直到豆子发胀发软后才能开磨。农历二十九,我妈一边除尘大扫除,一边就把豆腐箱、包袱皮都洗干净晾晒好。我知道她这是要磨豆腐了。

我家的石磨是短手柄的那种,一只手握着手柄转动磨盘,另一只手用调羹将豆子一小把一小把添加到磨眼里,磨盘圈圈转动,白色的琼浆玉液便缓缓地溢出来,顺滑道流进下端的木桶里。

这当儿,不时有邻居来串门:"嫂子,磨豆腐了呀?""伯娘,你家的豆浆好白哦。""是的,是的,等下来喝豆腐脑嘛。"我妈一边招呼着,一边手里不停歇。我妈倾斜着身子,有节奏地旋转磨盘的样子,比现在人们跳的广场舞好看多了。

大半盆豆子终于全部变成了豆浆。我妈用大水瓢舀了,放到豆腐布里过滤。豆腐布四四方方,四个角系在竹子做的豆腐架子上,架子用绳索高悬,下面用大缸盛浆。妈妈双手在豆腐架上轻轻摇晃,让豆浆滤得更快一些。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凑上去摇一摇,但最终我妈还是把我撵开,她嫌我摇得不均匀,豆浆凝结在布子上,影响她的产量。

豆浆过滤好后,一整桶倒入大铁锅中,妈妈管着锅,让我在灶下帮着加薪添柴。豆浆很容易烧滚开,这个时候一定要分外留心,要赶在豆浆滚开前两分钟将锅盖揭开,否则一不小心水漫金山,那就大事不好了。

豆浆一边烧着,妈妈一边将生石膏擂碎了,再放进预留的少许生豆浆中搅拌均匀,待到大锅烧开,豆浆舀进大缸后,这些石膏生豆浆便用小桶高高冲入大缸里,为的是让石膏水能冲到底部,跟所有豆浆发生化学反应。

一首"豆腐交响曲"到这里有了一个间歇的短暂停顿,妈妈去洗洗涮涮,爸爸准备包豆腐的小木箱,孩子们不时过来瞅瞅,看看豆腐脑是否已渐渐生成。大约经过二十来分钟,妈妈掀开缸子盖瞧瞧,扯起清亮的嗓子朝外喊一声:"可以啦,豆腐脑好了——"这一声喊,让沉寂了一阵的山间瓦屋欢腾起来。

在外撒欢的孩子们全都围拢过来,有想吃豆腐脑的,拿来小碗,让妈妈用饭瓢舀上那么一两勺,加上黄砂糖和桂花,又香又甜,吃得舌头唱歌。而豆腐上面那层面筋,是弟弟最想要的,面筋又叫腐衣,泛着豆香味,黄爽爽的,有嚼头,好看又好吃。妈妈用筷子挑了,薄薄一层,像一面小三角旗,递给等待多时的弟弟。得到这个奖赏,是一种实在的荣耀。弟弟举着小旗,划着他的木板车,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豆腐脑从大缸里一瓢瓢舀出来,放进早就放了包袱皮的豆腐箱,八成满以后,将包袱皮对角盖好,压上箱盖,再在上面压一个石头加压滤水,大约半个小时后,鲜嫩的豆腐就做成了。这个时候妈妈还有一道工序,那就是将豆腐分成块,从豆腐箱里拿出来,放进装好清水的木桶里,白白的方块豆腐在水中浮游着,像洁白的玉佩,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这个时候,妈妈往往会留一箱豆腐不切,这一箱是拿来做油豆腐的。所以滤水的时间要比鲜豆腐的时间更长,要压出更多水,成为半干状态。

晚上,妈妈把油锅烧红,豆腐干切成小方块,唰地一块块放进油锅中。漂浮一阵,豆腐慢慢变黄变圆,转眼成了色香味俱全的油豆腐。明天,年三十晚,这些油豆腐会酿进猪肉香菇马蹄蒜苗和成的馅,做成鲜美的豆腐圆子,成为除夕餐桌上一道必不可少的美味。

红红的火苗噼啪作响,油锅滋滋地冒烟,不时有鞭炮声从门外传来。

过年了,浓浓的年味弥漫在四周。

年少时妈妈做过年豆腐的情景,一直深藏在我的记忆深处,像陈年的老酒,越久越香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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