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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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0文/卜丽爽情感

1

九月,双井子村外稻浪滚滚,喊着号子,齐刷刷驶过来。

这时节,阳光格外慷慨,从万里高空倾泻而下,像一场金色的雨,落在碧绿的稻秧身上。它要把这金子般的心事一股脑儿都给予稻浪。

仍是熟悉的气息,从鼻尖处传来,丝丝缕缕,那是稻花、青草、河水、清风、阳光的私语。一切都在生长、孕育、积聚,为金秋添置丰厚的嫁妆。

我们怀揣期待,向着九月的大地走去。

一列老柳树站在村路两侧迎接着外乡人。几十年的旧时光堆积,它们面容黝黑桀骜,而它们的枝条,出奇地蓊郁随和,在秋风里,闪烁着绸缎般的润泽。它们是村子的日记本,在它们心里,一年年,记下许多事,甚至几十年、上百年的事,即使村里人不在了,只要看看它们,就大致清楚了那些年的事。

每当九月莅临,双井子村的大地,突然就沉甸甸的。成熟的力量蓬勃得令人着迷。稻秧一天一个模样。阳光争分夺秒,灌入稻子最后的梦里,一层层染透金灿灿的向往。它们知道,天空会越来越辽阔,等待它们变换颜色:浅绿、深绿;浅黄、金黄,填满天地之间。

而此时,白云聚拢成棉花糖,袅袅倚在新村楼群的楼顶之上。它领着我们寻找从前。村子的模样是破旧的稻草房子,还有坎坷和泥泞,展不开的翅膀,多少次探求腾飞,却又无可奈何回归原地。只是苦难是短暂的,它总能被坚毅和信仰融化,重新找到飞翔的机会。

赶上了好时候。村舍,河边,坝上,沟渠,处处涌现着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决心,向着更好、更美、更幸福进发。

所有的梦都由汗水浇灌。劳动是大地上最较真的事情。像节气一样,错一天都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扎根大地的人,拥有如土地般的诚实守信,善良朴实。

饭碗必须端在自己的手上。

种子一定酣眠在胸前的口袋。

希望就会在这片大地之上,开花、抽穗、结果。

每到九月,必定会看到蔬菜、水果、粮食、花朵,还有溢出嘴角的笑容,在这片大地上升腾、集结,汇聚成一条河,势不可挡。

幸福的画卷在勤劳的双手上徐徐打开。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边石河水静静蜷缩成小婴儿,流连在一株株稻秧脚下。彼此守护,彼此成全,彼此成为一体,河水与村庄,眼角眉梢都是自己人。

白鹭飞来,珍珠一样,点破一川明绿。生态美丽,它才会悠然自得地画出一圈圈涟漪。而相距不足五米的地头,伫立着它去年的老朋友,稻草秸秆编织的身体,那只旧旧的草帽,有一点褪色,配上红衫和围巾,也掩藏不住它咧开嘴角的笑容。

时光从容不迫,按部就班。夕阳下,边石河水泛着金光,悠悠荡荡,碾过一席席田野。蛙鸣阵阵,风吹稻花香里的又一个丰年。

金澄澄的村庄是大地的恩典,正在梳妆,吉时启程。

2

像秋阳去爱每一束稻穗,扎下根就是世世代代。

像河水亲近每一朵浪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

在双河村,如果情谊有颜色,那一定是战火的红。

70年前的冲天火焰中,热血和牺牲,映红鸭绿江畔和边石河水。50余人组成的支前民工排,两次冲进战场,组成救护队、担架队运送物资。

村子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步摇曳在老边河和边石河双河之畔,谓之双河村。

双河村,得天独厚。两支河水在村西边团聚融合。

在村史馆中,我们一路溯源。无数个蓦然回首的瞬间,双河村从千里稻浪中挺身,从弯弯曲曲的乡路中挥洒着汗水走到我们面前。一路上,有长鼓舞、桔梗谣,有打糕、大冷面,有花甲宴的“百善孝为先”。有融洽和睦,在同舟共济中得以澄澈圆满。

一幢幢新起的红色楼房,在与过去的稻草房挥别。很多个秋天掉落的叶子,在它们身下酣眠。这些叶子记得村子的所有日子,如数家珍。村子的历史,就是村子里人的历史,树的历史,草的历史,鸡鸭鹅狗的历史,铧犁石杵的历史,柴垛和墙的历史,这些历史,有的留下了痕迹,有的变成了灰尘。

楼房一层层增高。村子也越来越老,开始记不住许多事。于是,村子里的人,就把这些历史都记录在这间村史馆里。让后来的人,记住。同时记住的还有村子是所有人共同的家。

村庄的梦是绿色和金色的融汇,他们还送进一只只螃蟹来到稻田,生态种养,稻黄蟹肥,金色中又添一层油脂的芳香。双重的期待和圆满,装满了双河村。

而时间继续。如今,双河村的大街小路,艳阳满身,大河小河,都心满意足。

双河村就站在这光亮里,比一株九月的稻秧还要自信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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