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食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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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21文/余音随笔

“五一”假期,原本想好好睡个懒觉,可凌晨五点不到,天色没大亮,我就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唤醒。

很奇怪,搬进新居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之前怎么没听到过如此美妙的晨曲?

心痒之余,好奇心促使我放弃睡懒觉的念头,快快翻身起床。拉开窗帘,从阳台循声望去,小区里的桂花树枝间,露出好些不知名的鸟儿的身影。可能它们也知道今天是劳动节,约好了一起到此地来集合,用早起辛勤觅食和欢快的歌唱来庆祝节日吧。

就着鸟鸣声,给孩子做早饭的当口,脑海中却不时掠过父亲养鸟的镜头。

父亲年轻时爱养鸟儿,很是非同凡响。他不像别人养一两只消遣玩玩,而是养两屋子。对,你没听错,是养两屋子鸟儿,芙蓉、画眉、鹩哥等挂在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鸟笼里。后院宽敞,他不喜欢莳弄花草,而是别出心裁地砌起两间小房专门养鸟。

想象一下,这么多鸟儿,此起彼伏鸣声四起,该有多美好。

父亲三天两头用大盆忙着给小鸟洗澡、清洁鸟笼,弯着腰,一忙就是大半天。小鸟好像也挺聪明,趁机飞出鸟笼自由活动。因为鸟儿太多,得一批批来。给小鸟们洗澡的时候,其他鸟儿会仗着父亲的宠爱无法无天起来,放肆调皮地落在父亲的肩膀和头顶上叽喳叫唤,好似在监督作业,又像在不停地催促:大概洗洗就行啦,该轮到我们进盆了。只可惜,当时没有用照相机,拍下人鸟共戏的经典镜头,否则今天发在朋友圈,定会成为令人津津乐道、大加点赞的美图、视频。

喂食喂水是父亲每天都必须做的功课。大鸟的鸟食是父亲到花鸟市场买回的面包虫,将它们养在麦麸里,随吃随取。面包虫土黄的身躯躺在淡咖啡色的麦麸里,很是慵懒惬意,蠕动翻滚好似缩小版的桑蚕宝宝,用镊子夹起来喂养大鸟,它们能瞬间一口就吞下一整条面包虫。

相比而言,小鸟对食谱则更加讲究,得由父亲亲手炮制而成。父亲特地到京口闸菜场买来上等的黄小米,用一只大瓷碗磕进八只草鸡蛋,将蛋清仔细去除,倒入黄小米后使劲朝一个方向均匀搅拌,不能放一滴水,晚饭前上锅开大火蒸,晚饭后就蒸熟了,裹满蛋黄的黄小米呈现出金灿灿的耀眼光泽。待饭桌收拾干净,一大碗香喷喷的鸟食就隆重登场了,因为太紧实,需先用筷子从碗的四周边缘插进去捣捣松,再把大碗倒扣,鸟食就热气腾腾地摊开在桌面上。等晾凉了,父亲会用擀面棍来回碾压,极其耐心细致。

每次见父亲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烹制鸟食,我都觉得他就像是变了个人,和平时粗犷豪放的他判若两人。母亲也总会拿他打趣,瞧给你认真的,为孩子做饭也没见你这么用心思,不过是些普通的小鸟儿,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宝贝。

可任凭母亲怎样奚落,父亲也好脾气地不与之争辩,一声不吭,安稳地坐在桌前,慢慢将黄小米蒸蛋黄一遍遍碾压成细碎的鸟食,再不厌其烦地盛进干燥的玻璃瓶里。

我总是自告奋勇地抢着给小鸟喂食喂水,不是因为那些鸟儿,而是喜欢各色各样的瓷制鸟食罐。

父亲给他的爱鸟购置了竹制木制的鸟笼,据说最贵的鸟笼是用紫檀木,由名匠精制而成。好马配好鞍,鸟食罐的配置也绝不含糊,青花、粉彩、斗彩、五彩……甚至还有钧瓷、定瓷、越瓷、影青瓷等等不一而足。我一边喂鸟食,一边欣赏这些美器,真想取下来摩挲把玩并占为己有,但迫于父亲的威严,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从没敢造次,越雷池一步。

不过,令父亲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对我瓷器知识的启蒙教育,并不是来自于长大后翻阅图书和观赏博物馆藏,而是早在童年时,那些形制各异的鸟食罐便在我心中逐渐占据了重要的位置,至今也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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