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有棵枇杷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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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3文/林建明美文

母亲门前有几棵树我知道,却没注意到有一棵是枇杷树。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应该有七八个秋冬了吧?黝黑的树干比孩子的手腕还要粗,葱郁的树冠像把大伞,默默地遮挡出一方荫凉。

每次回家我都将车子停在它的下面。它曾为我替挡着风雨、烈日,而我却将它视作村里其他的树种一样,没注意到它是一棵果树,在青黄不接的五月能给人提供味美的果实。

去年母亲节那天,我和几位老同学聚会后,披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程家墩。那时母亲正抱着一大抱柴火准备进锅屋,见我的车子拐进来,手一松,掉下一些,随即又抱紧了。她似乎不相信我会在这个时候回家。

我将车子停在场地边的树下,推开车门,就见到黄灿灿的枇杷果闪烁在绿叶间,它撩起了我的好奇,我的舌头周围开始充盈着液体,摘一颗咬开,酸酸甜甜的。

返城时,母亲将满满一袋子的枇杷果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看到每颗果子的尾部还保留一截差不多长整齐的黑梗,我便问她是怎么摘的?母亲八十二了,以她的个头够不着啊!以她的身板也爬不上树啊!母亲笑笑说,她从家里搬出了吃饭的小桌子,再搬出椅子爬上去,用剪刀剪下来的,这样能多存放几天。我便责怪她,要是摔下来怎么办?母亲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微笑:我一点也没觉得怕呢,只是想着拣点好吃的给我儿子、孙子捎去。

回城的路上我的思绪高速飞转。我从来没留意枇杷是什么时候开花的,也不知道它的花是否鲜艳,甚至不知道它青涩时候的模样。似乎就在我无意的一瞥中它就黄了。

年前因为工地上诸事烦多,到了腊月二十八才回到城里的家中。往年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要接到父亲多少个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的电话了,但去年没有。父亲走后,手机没有带走,“父亲”的电话变成了母亲的,但基本上都是我打过去的,手机号码上,我依旧存着“父亲”这个名字。母亲不识字,也不会拨号码,每次打电话,她都要问上几个名字。

“父亲”的电话没打过来,弟媳妇的电话打来了,说话的是母亲,她问我到家了没有?回程家墩过年吗?我说在城里过年了。我是在程家墩出生的,那里有我快乐的童年记忆,但我快三十年没在那里过年了,家乡似乎变成了故乡。母亲说,那你回来一趟,带点鸡蛋,青菜过去,我还捉了一只鸡在鸡笼里,初一早上炖点汤。我答应了。

车子进程家墩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前年也是年三十的上午到程家墩的,只是那天有雨,不大,像雾般飘飘洒洒,朦朦胧胧。有雨就有风,天就有些冷,我就赖在空调里懒得下车。

这天没雨,天气依旧不怎么好,太阳不出来,天是阴沉的。车在门前的枇杷树下停好,就看到系着围裙的母亲出门了,她见我回来,说:鸡都关了两天了,关瘦了。边说边转身忙活去了。

去年的年三十,也是立春日,但满目所及仍是冬天的枯色,唯有那棵枇杷树依旧葱绿,特别显眼,想想那圆润饱满的果子,那酸溜溜,甜丝丝的味道,我的味蕾便有些湿润。

现在它的枝头叶间开满了白色的小花,薄如雪片,一团团,互相拥挤在一起,但大都枯萎了。此时我才感觉枇杷的味道之所以酸,可能是因为它的果实在生长期就饱受着冬日风霜的浸透,饱受酷寒冰雪的欺凌吧。但它们没有惧怕畏缩,仍然倔犟地生长着。

母亲端着洗脸盆去枇杷树的南边,鸡杀好了,她还得去褪鸡毛,剖鸡肚……她忙为的是我回去时煮、烧方便,我的享受是来自她的辛劳。过了年母亲就八十四了,我看到,在风中,母亲凌乱的头发也如同这枇杷花般灰白。我都记不起来最后一次陪母亲吃年饭是哪一年了,也许是我结婚那年?或者是我外出那年?即使没有陪伴她,但哪一年都会回程家墩,从母亲家里索取点年货。母亲已经几年没种庄稼了,鸡,也没养几只,几十个鸡蛋不知道一个一个聚集了多少日子。

出村时我的脑子里仍旧闪动着那棵树,在枯黄的季节里它是一道风景,让我想起了春的五光十色。母亲就像这棵枇杷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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